天下网商记者 丁洁

“你们几岁啊？”

“主播是80后哦。”

不问价格、不问材质，年龄反而是燕子直播间里提问率最高的问题——8小时内能被问到上千次。

身高123公分的燕子早已习惯了这些，篮球架、8楼以上的电梯按钮、汽车行李架……一切高处事物从12岁之后就与她再无关联。陪伴她的只有增高药、激素以及四处寻访名医无果。

一个花季少女把自己关了起来。因为害怕外人异样的眼光，她不出门， 电视机成了她与外界唯一的链接。

而现在的燕子，跟同龄的80后女生一样，爱画精致的妆容，去市区最拥挤的路段，接受最密集的目光注视。偶尔遇到几个话多的人，燕子还能自信的反击，对，我就是袖珍人。

故事发生转折有两个关键节点。

一次是她看《鲁豫有约》发现了有一个地方，那里有跟她同样身高的朋友被公平对待着，于是她离开家，成为了北漂。

还有一次是去年11月份。淘宝直播不允许18岁以下的未成年参与直播的规定给了她机会，燕子和身高136公分的丈夫成为了全淘宝第一对袖珍人主播，透过屏幕，试穿、讲解、销售童装。

2019年春节，他们收到了马云亲手写的“福”字，成为了2019位“有福之一”分之一。

燕子和浩子在直播中

被上帝特殊眷顾的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。

一束光

中午11点，杭州滨江的网投产业园A座，来来回回的外卖小哥小跑着在走廊里穿梭。

开年的生意，大家都在争分夺秒。没过多久，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，像是家长带着孩子有说有笑地走来。

“您好，我是浩子。”还没等人反应过来，这对夫妻一溜烟地跑进化妆间打扮起来，“他们现在可臭美了。”经纪人王聪聪笑着说道。

再次出现的时候，燕子化了妆，浩子也整理了头发。燕子穿着粉色的童装跟浩子并肩坐在沙发上。身着童装，发着稚嫩的童音，但清晰的语言表达仿佛一直在提醒着外表之下隐藏的成熟内在。

自从成为淘宝第一对袖珍人主播，两人采访不断。燕子又一遍重复起底色黑暗的青春期。

小学6年级，燕子的身高还停留在123公分。父母焦急的带着她去医院检查，查出来女儿得的是矮小症，因生长激素不足而导致生长发育障碍。

但这样的病症在四川泸州这座小城里极为罕见，燕子尝试过多种长高的方法，吃增高药、吃激素，无论中医、西医，哪有“听说”就往哪儿去。

“抱大树、抱竹子、引体向上据说都能长个，但都不见效。”如今的燕子已经能云淡风轻地把这些长高秘籍当作笑话一样讲述。而很长一段时间，她因为身材，自卑、封闭，甚至把自己锁在了家中。

燕子了解世界的最大窗口就是电视。有一期《鲁豫有约》，介绍了北京的一家袖珍人皮影艺术团，在那儿工作的都是跟燕子一样的小个子。“看了之后就很冲动。”像是突然有一束光照进来一样，燕子托妈妈买了张机票，只身一人赶往北京。

“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去北京，都怕死了。”那时候的燕子已经22岁了，但是说话长相都像10岁的孩子，她穿梭在北京的街道，尽量避开人群中一双双好奇地目光。

在化妆间的灯光下，燕子的优势被放大了，皮肤白大眼睛，还有一身才艺的她顺利应征到了皮影戏演员的岗位，在幕后用杆学习着皮影戏这门艺术。

最让她欣喜的是，在这里，都是同类，想到以往在应聘中受到的身高歧视，即便前三个月没有工资，她也想呆在这里。

在那儿，燕子认识了芳芳，后者也上过《鲁豫有约》，还被评上了袖珍界的四大美女之一，在面对新生活之前，芳芳也遭受过歧视，她曾经跟用人单位谈好了薪酬，但在见面当天，工资被用人单位硬生生砍掉一大半，就因为身高。

“我们团都是袖珍人，皮影台会根据我们的身高降低。”在那里，大家都被公平对待着。

类似爱情

燕子加过一个几百人的袖珍人QQ群，在里面认识了浩子。当时浩子在河南的艺术团工作，一个在北京，一个在河南，距离相差甚远，于是他们只能通过网络，了解彼此。

性格开朗的川妹子一下子就吸引了东北大汉浩子的注意。第一次网友见面，燕子要求AA，“跟一般女孩不一样，行事作风吸引了我。”

燕子和浩子

他俩见了三面便确立了关系，第三面尤为深刻。

燕子要从北京坐火车回四川，途径郑州，浩子自然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碰面，他查好火车的班次、站台、停留时间，买了一堆燕子爱吃的，求了火车站的人帮忙进站完成这场“十分钟的恋爱”。

后来，燕子辞了工作来到郑州，与浩子在郑州度过了8年的夫妻生活。艺术团的生活很艰苦，收入也不高，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，住了十几个人，每个房间住6-7个人。

作为一个男人，浩子也希望能给燕子带去更好的生活，他做过很多工作，开过网吧，还做过药剂师，对他而言，袖珍人的生活开销会更大，例如打生长激素。

“每天自己在肚子上打针，一针2-3百，要打一年左右，有打高过的案例，长到1米6、7的都有，但这是一笔不菲的数目。”

在艺术团工作了3年后，夫妻俩又做了5年的康复师特教工作，服务一些发育迟缓、自闭症的特殊孩子。“在这里，有小孩疯狂的自残把脸抓花却不自知，还有一些孩子有暴力倾向会乱扔东西，还要教他们如何上厕所，拉屎尿尿。”浩子说。

虽然这份工作增加了他俩的收入，但每天在负面情绪里人很容易变得压抑，浩子总会在入睡前的半小时跟妻子聊聊天，驱散她的不安感。

平等

微薄的收入与渐长的年龄让夫妻俩接下了万文龙抛来的橄榄枝。之前工作的磨砺也让心态有了变化，他们想像正常人一样去寻找自我价值。

万文龙是淘宝直播暨袖珍公益扶持计划的发起人，项目的发起初期就是想为袖珍人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，解决他们就业难的问题，更好的实现个人价值，淘宝童装直播，燕子他们有天然优势。

杭州转塘的一处民居里，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住了三个人，浩子夫妻俩和芳芳。每天早上6点多三人必须起床，梳洗完后，大家会一起同行，跨过钱塘江，直奔滨江的直播间，早饭往往是在车里简单吃两口。

五个人，上班下班，总是相伴同行。

100方左右的直播工作室，里面堆满了儿童用品，柜子上整齐排列着一排一排的童鞋，比平常略低10公分的衣架上，摆放着蕾丝裙、海军衫等五颜六色的童装。

燕子和浩子在直播中

2018年11月18日，他们开了第一场直播，直播间没有人。“一开始要扛的住寂寞，要学会自己与自己聊天，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是两个人一起直播，两个人相互扶持着。”

慢慢地一些粉丝因为好奇心点了进来，但也有宝妈觉得燕子的直播是真的能让她掏钱买单的。燕子不瘦，直播中，她会用切身体会告诉宝妈们她们最关注的细节。“这款裤子的腰部是绳子不会勒腰，宝宝穿着肚子不会勒红，也不会发炎。”

燕子说做直播最重要的就是坚持，坚持下来看到的可能就是不一样的天空了。从零到千，从千到万，三个月时间，燕子的粉丝就涨到了7万多人，粉丝中不仅有宝妈、宝爸，还有60后的阿姨们。

但整日与童装打交道的燕子和浩子从没想过要宝宝，一是怕身体问题，生孩子会有生命危险，二是生出来的孩子即便是健康的，他们也担心会因为父母的问题而影响到孩子。“我们俩就是彼此的宝宝呀！现在这样过着已经很幸福了。”燕子说话的时候，浩子从不插话，他总是静静的侧过身子望着她。

每天8小时的直播，只要机器开着，夫妻两人就不休息。因为长时间说话，燕子的喉咙嘶哑，浩子常常会给妻子倒水，也会在燕子累的时候推椅子给她坐。

“不比正常人，他们的体力会差一些。” 王聪聪解释说。

直播之余，夫妻俩会观看李佳琦、薇娅这些头部主播的直播消除焦虑感，去学习他们的语速、介绍产品的方式和节奏，销售技巧等。浩子指指桌上的手机，“有时候也会打几把王者荣耀减压。”

直播间的高脚凳上堆了几十件燕子换下来的衣服，多的时候他们要换上上百件，对于主播而言，他们还处于刚起步的阶段，但凭借着努力和坚持，现在的收获早已远超预期。

在最近的直播间镜头里，还出现了他们的好朋友芳芳，三个好朋友一起做童装主播。

燕子希望带动更多袖珍人走出黑暗。有资料统计，2012年，在中国大概有500万左右的袖珍人，每年还在持续的增长。

编辑 陈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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