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网商记者 姜雪芬

美食纪录片《风味人间》第三期播出，梁兴春的铁锅工厂又火了。

画面中是1300多度下滚烫的铁浆、飞溅的铁花，黝黑脸庞上挂着几抹灰的铁锅师傅们。“你看你看，上电视了吧。”一向严肃沉默、年近六旬的老厂长梁家虎跑到铁锅车间，向铁锅师傅们宣布“喜讯”，调侃中透露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自豪。

前几年，这样开心的时刻在梁家虎心中少有。儿子梁兴春从西藏退伍后，回农村接手铁锅厂，从此原本平淡的日子摩擦不断。

梁家虎一直希望儿子找一份稳定的工作，梁兴春却将父亲的传统线下铁锅生意搬上了网。“一山难容二虎”，爷俩脾气倔，在造锅上冲突不断，甚至挥拳相向。梁兴春一度盼着独揽工厂大权后，让锅一代老爹“下岗”。

接铁水

可网上的生意超出老梁意料，面对年销售额从200万元到2000万元的暴涨，他的态度慢慢有了变化。2018年年初《天下网商》媒体报道后，老梁的铁锅厂还一度卖断货。

火起来之后，梁兴春发现有不少商家推出了同款山寨产品。在升级设备的同时，他将父子铁锅、父子炊具、滕州铁锅，甚至自己的名字等，都注册成了商标。

《舌尖上的中国3》火了章丘铁锅报道持续发酵，因手工产量与消费者需求之间的矛盾无法平衡、品牌管理不佳等，章丘铁锅曾出现山寨货、质量遭质疑、老字号遭同行差评等乱象。手握近60个商标的梁兴春不怕竞争。

最近为了备战双11、双12，加班成了父子俩的常态。双11这一天，父子俩的淘宝店销售额达70多万元，超过预期。但惊喜远不止，11月还未结束，铁锅厂的总销售额已突破2300万元，超过了去年。

梁兴春渐渐地能独当一面，让父亲“下岗”休息。但实际上，关于铁锅的战争远未结束。望着老师傅们年岁渐增，新学徒最长坚持了5天便辞职，一心想把传统铁锅生意做出大名堂的梁兴春，陷入了新的忧虑。

父子俩砸了70吨锅

70吨铁锅，砸了两个月时间。铁匠师傅们看着辛苦做出的锅全部回炉重造，不免有些心疼。但奇怪的是，在造锅上，“锅二代”梁兴春和父亲隔三差五地吵，在砸锅上，他们这次却是难得的意见统一。

梁兴春（左）和父亲梁家虎

年初因为《天下网商》媒体的报道，梁家的铁锅受到大量关注，连上了年纪的老太太、老大爷也打电话咨询，抢购铁锅。仅7天时间，父子的铁锅厂销售额超过100多万元，为以往一个月的销量，一度卖断货。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班，他们备下了100吨库存。

可电炉新设备投入生产后，铁浆在电炉里经过多出十几次的除渣程序，杂质变少，质量稳定。看着电炉制作出的成品和近百吨之前的库存，父子俩都不愿再销售库存，砸掉达不到电炉质量标准的70吨铁锅成了顺理成章的事。

近一年时间里，他们花费约500万元，对整体厂房进行了钢结构改建。采用电炉设备后，用电成本增加近两倍，成品线上销售价格因此上涨。但好在父子俩并不愁销路，线上利润也随之增加。几个月时间里，淘宝店铺粉丝由6万多增长到了13万多，平均月销售额也超过了去年。

同时，《风味人间》的播出又带来了新一波销量高峰。最近几天，他们每天都能卖出约10万元左右的货。有了上一次爆单的经验，这次他们提前备下了不少货。

万元月薪招不到师傅

目前工厂生产车间有6个压锅师傅，加上浇铁水师傅等人，共有40个工人。考虑到老师傅们的年纪，长期加班加点赶工并不现实。在正常生产节奏中，6位压锅师傅共负责18副模具，一人3副模具，一副模具一天可做出20个锅，一年300天工作日，生产10万多个铁锅已是极限。

制模片

如何突破这一瓶颈，前段时间，梁兴春寄希望于源源不断的补充年轻工人。然而现实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。

“就章丘铁锅来说，年轻人只要想赚钱，还是能拎得动锤子。但守在1300多度高温的机器旁，冬天热得受不了夏天热得撑不住，没几个人能吃得了老一辈的苦。”当了5年兵的梁兴春苦笑。?

虽然目前仍有欠下的几百万元的债务尚未还清，产品利润稍有增长之后，父亲接着还是提出了给老师傅们涨工资的要求。看着跟着父亲做了半辈子铁锅、却没能赚到多少钱的很多老师傅们，梁兴春将他们的平均工资提高了约2倍。

与此同时，他在当地贴出招工启事，开出万元月薪聘请铁锅老师傅，推荐应聘者可获得几千元奖励，同时招聘年轻的学徒。有十多位学徒前来，短的半天、一天就离开，熬得最长的一个也没超过5天。拜托亲朋好友推荐的老师傅们，至今尚无人影。

他有些灰心。然而眼下麻烦事儿还不止如此。“一山难容二虎，可一时半会儿老梁是下不了岗了。”和工厂里的其他工人一样，梁兴春对在工厂里转悠的父亲心怀敬畏，但干起活来总是“提心吊胆”。

就在几天前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泥模模具蓝火圈的厚度一定要在1.5mm～2mm之间，梁兴春图省事做成了1mm。不服输的他试图说服父亲，不料却被急于辩解的父亲挥了一拳。最终，他被“薄一些变形，成品率低”“失之毫厘，差之千里”的教育怼得心服口服，重新做了一个模具。

“最怕成为网红锅”

互联网让传统铁锅生意得以新生，也在慢慢地改变着父子俩的相处方式。在生产工艺上“叱咤风云”的父亲，遇到互联网则是彻彻底底的外行，连想看关于自己的纪录片都得“请”儿子帮忙调出来。

节目播出之后，几位铁锅师傅一一入镜，一向要强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在镜头里，在“道喜”之余，他显得有一丝丝失落。但那一瞬间，梁兴春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父亲，没有往常像老虎一样脾气暴躁，而是越来越像个老小孩——倔，但很可爱。

一代人完成了一代人的使命。老虎老了。梁兴春与时间赛跑，注册了虎父犬子商标，在网上扩展了多家店，他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。

目前网上铁锅消费人群年龄多在35~50岁。上了年纪的人对产品情有独钟，不少老人打电话鼓励他们“一定要把这手艺传承下去”。

一边是老人们的加油打气，一边却是越来越多年轻人不了解铁锅的现状。

他害怕产品成为昙花一现的网红锅。几个月时间里，铁锅入驻了抖音、快手、今日头条、火山小视频等平台，他希望通过车间生产过程、美食制作方法等内容，持续拉近与年轻人的距离。

这时，他好像又对手艺布道、延长传统铁锅生命燃起了信心。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全力以赴，起码五年时间里，我们还能坚守在这里。”

编辑 陈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