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天下网商记者 汪帆

摄 / 刘飞越

凉风至，白露降，寒蝉鸣。

初秋时分，最是惬意。自杭州驱车一个半小时，至诸暨赵家镇。赵家镇位于会稽山麓，以坐拥一片碧绿翠觉的千年香榧林而闻名。

车窗全开，白墙黛瓦间穿行，扑面凉风夹杂一丝清甜，若隐若现。再往里，屋舍渐远，蜿蜒的山路盘旋直上，碧绿愈深，香气愈浓……

香榧

至最深处，一个年轻人立在半山腰，向我们招手。

他叫小阿土，全名宣杭平，32岁，本地榧商，和他的父亲大阿土，引领了诸暨赵家镇香榧王国。每年，有价值数亿元的香榧，从这个小小村镇发出，至全国千家万户。

小阿土宣杭平

雌雄香榧

9月底，香榧的采摘已进入尾声。这几日，雷雨常突袭。小阿土为此操碎了心。榧林里还剩下几株未采摘完毕，一旦暴雨，顷刻间这些珍贵的果子就会在如注的雨水裹挟下，无迹可寻。

香榧珍贵，一棵榧树，生长极为缓慢，胸径一年才长三毫米，约莫15年才能挂果。在赵家镇，几乎林里的榧树都有不下百年的修行。

百年香榧树

这天闷闷的，下午免不了又是一场暴雨。小阿土和榧农宣陆新吃过午饭，就早早地进山采摘。今天要摘的这一棵，胸径有一米五，枝丫苍翠，树干布满青苔，高约数丈，昂首直立。

“这是一株雄树”小阿土科普，榧树分雌雄，雄树高大挺拔直入云霄便于花粉的传播；雌树虬枝纵横，婀娜多姿，以便结出更多的果实。且，这果儿极其娇贵，打不得、剪不得，非要人们爬上高高的榧树，拿食指和拇指尖，轻轻那么一掐，才半推半就地落入人掌中。

雄树巍峨，立于陡坡。老榧农宣陆新并不畏惧，只见他不紧不慢，将自己的法宝一一摆出。一个竹篓，一把弯钩，一条绳索，还有最重要的，蜈蚣梯。

蜈蚣梯

血色浪漫

蜈蚣梯，是梯也非梯，是用独根毛竹，将木档穿出两边制成。梯子下端立地仅用一个截面支撑，状如一条巨大的蜈蚣。宣陆新四下观察，再抬头观察树丫，找准一处厚土，将蜈蚣梯插入土中直立，另一侧依托树丫。之后，一上一下，抬脚落脚，轻巧地攀上了梯子，不过片刻，已经爬至离地近20米的树梢。

榧农爬蜈蚣梯

攀爬讲究脚力，看似轻其实根基扎实，一起一落都要平衡把握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。转眼间，宣陆新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依树而立，山峰吹动树梢左右晃动，宣陆新一身绿衣亦随树梢倾仄摆动，手却没有片刻停歇，时而附身，时而攀摘，人影摇曳，像极了武侠小说里轻功了得的一代宗师。

榧农在树梢采摘

看似浪漫，却是血色的浪漫。

小阿土告诉我们，每一年，都有从蜈蚣梯跌落丧命的榧农。“而且，都是一等一的高手。”一场雨、一片青苔，一培松土，甚至一声响动，都能带来危险。“所以，每到九月榧农上山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。”小阿土告知，那就是手机调至静音，所有人不能大声说话，甚至救护车开进村口，都只能闪灯不能鸣笛，以保榧农全神贯注不被惊扰。

蜈蚣梯是摘香榧的法宝

说话间，宣陆新已经用绳索往树下送了好几篓香榧。“这一棵树起码有五百斤，宝宝们开心吗，你们的香榧很快就能吃啦”小阿土拿着手机架，对着摄像头说道。

绳索也是采摘必不可少的“利器”

他正在为自己的天猫店“金牌阿土”直播，一下午，围观人数有五六百，有人留言“你直接树上采一个吃吃看呗。”

小阿土在直播

每当遇到这种情况，阿土都会不厌其烦科普。

“宝宝们，香榧不是苹果哦，不能采了就吃的。”阿土告诉网友，榧农自树上采摘完成后，还需堆沤三五天，待香榧成熟后去皮，再次堆沤二十余天，这期间，要根据湿度和温度的变化，不时勤翻，上下轮换。这一步保证无误后，再清洗晾晒，最后用椒盐炒制。炒制过程全凭经验，过嫩则硬，过焦则苦，火候不到位，便功亏一篑。

堆沤

“原来要这么复杂的啊。”“失敬失敬，难怪卖得贵”……网友纷纷留言。结束直播，小阿土坦言，虽然香榧已被很多人熟知，但购买人群年龄段还是四五十岁左右。他希望通过直播，让更多年轻人关注香榧。

“好像一种使命，因为当年，香榧就是靠我父亲带出去的。”

金牌阿土

小阿土的父亲大阿土，全名宣根土，今年56岁，号称“诸暨香榧第一人”当大多数还不知道商标为何物时，宣根土率先注册了商标“金牌阿土”销售香榧。

大阿土宣根土

宣根土的“先人之举”来自一次游历杭州西湖的“突发奇想”。

当年，他在外做木匠。经过杭州走进西湖边一家食品商店。店里在卖香榧，明明是老家赵家镇所产，却写着枫桥香榧。当年，枫桥不过是集市，并不是原产地。那可不可以创立家乡品牌的香榧？

这样想着，1993年，宣根土创立了香榧品牌“金牌阿土”。

炒制完成的香榧，包装好，宣根土肩挑百斤，去诸暨，再到杭州、上海。哪里有炒货场，哪里有批发店，一家家上门推销。就这样，“金牌阿土”的名声越来越响，分销店开了七十多家，生意辐射整个江浙沪。

“我记忆最深的，就是每到炒制季，家门口会支起一个大锅。炒香榧的时候，香气四溢，全村的小朋友都跑到我家门口，我一副小大人的样子，来给你分一个，给他分一个，别提有多得意。”小阿土说。

生意的红火，让宣根土更加忙碌。

在小阿土的印象里，每年九月底到第二年五月份为止，基本上有半年父亲都在外奔忙，而他也被送完各个亲戚家寄宿。有一次父母实在忙不过来，把他放到邮局送信的家里住了两个月。”

“好像记事起，就没怎么见过父亲。小时候不理解，长大后接触父亲这一行，才明白他的辛苦。”小阿土说。

榧农在整理香榧

父子冲突

2005年，21岁的小阿土退伍回到赵家镇，赋闲在家。

2005年，淘宝已渐成声势。不少老顾客嫌邮寄打钱不方便，电话里会问上一句，有没有淘宝店。

这句话，让小阿土多了个心。同年，淘宝上第一家香榧店铺“金牌阿土”开了出来。

2012年，小阿土的淘宝店开始有了明显的起色。网店出货都来不及，导致了很多延误。小阿土说，那段时间实体店也很忙，一时间乱做一团，宣根土朝他吼“我自己都忙不过来了，还要替你忙”。宣根土断了小阿土的货源，让他自己去外面找货。

剥香榧

一时间，两人剑拔弩张。这时，一个来自北京客户的旺旺消息，让父子俩的关系意外缓解。

这位客户反馈，阿土家的香榧口味非常好，只是家里老人口味淡，能不能炒制的时候，少放些椒盐。

再一看，这几年来，网店收到不少来自北京、福建、广州的订单，这让宣根土百感交集。

全镇丰收

香榧由于地域原因，一直只在江浙沪销售。

1995年的时候，宣根土不服气，扛着一大袋香榧去北京农业博览会参展，但由于单价高，运输成本高，北京的市场一直没有打开。这是他的一大遗憾，没想到，现在通过网店，却达成心愿。

原本隔阂颇深的父子俩，因为这件事，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，研究改良口味的方案。在小阿土的建议下，网店推出了原味香榧。

在香榧中插入竹筒散气

这之后，宣根土在货源上给予了小阿土最大的支持，并在厂里单独分出一个区域，用于网店货物的堆放和发货。两个人经常讨论，还通过阿里巴巴，和其他经营网店的传统企业沟通，借鉴别人在物流、售后上的经验，网店慢慢走上正轨。“父亲是从不接受到接受到融入”小阿土说。

2013年，“金牌阿土”天猫店开出。去年双十一当天做到三十万左右，包装都来不及，小阿土连夜去广东买了两台包装机器，货一直发到双十二才发完。目前，“金牌阿土”网店销量稳居天猫香榧类第一。赵家镇也开出了越来越多的香榧网店。他们来阿土家讨教，怎么做生意，如何经营网店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。

“我父亲当年21岁注册商标开始做香榧生意。而我开淘宝店的时候，也21岁，我觉得就像是注定一样。”小阿土说。

现如今，每到香榧树丰收时节，赵家镇上比过节还热闹，人声鼎沸，一辆辆满载香榧的货车进进出出，全镇香气四溢，人人喜上眉梢……